文|黄诗旋
在《徒手攀岩》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片之前,如果打开任意一个搜索软件输入影片主角艾利克斯·霍诺德(Alex Honnold)的名字,联想词条一定会附带有些瘆人的三个字“死了没”。这并不是诅咒、恶作剧或者制造恐慌,另一名攀岩传奇汤米·考德威尔的话大概能解释一二:“不知道他(霍诺德)具体在做什么的人觉得这件事很酷,但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的人都被吓坏了。”
(相关资料图)
百度搜索中霍诺德的联想词
《徒手攀岩》所讲述的运动,也是霍诺德所“真正在做的事”,是影片英文名“Free Solo”,也是“无保护”和“独自”两个单词的总和,是攀岩运动中最危险、最极限的一种,即不使用任何绳索、安全带或保护设备的单人攀登。在几乎垂直地面的岩壁上,仅仅依靠铅笔般细的支点、橡胶鞋底和光滑花岗岩壁间的摩擦力完成身体支撑,每个动作都谨小慎微,每个决定都生死攸关,没有缓冲,没有第二次机会,没有援助之手。唯一通往“生”的那条路,就是无情约束住自己的身体、思想、不确定性,甚至恐惧。考德威尔还有一句话能直白描述这项运动简单却残酷的二元性:“每个把无保护单人攀岩作为生活重要部分的人,现在都死了。”据统计,其死亡率高达50%。
感受一下霍诺德所从事的运动,完全无保护
霍诺德没有死,他还成为了冒险和极限运动世界里最耀眼的明星,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上帝吻过般的运气,更为重要的是科学的方法、刻苦的训练、纯粹的热爱以及极致的专注。
征服酋长岩,背后是堪比登月计划的精密安排和准备
王小波在《时代三部曲》总序中有个著名的开头:“有人问一位登山家为什么要去登山——谁都知道登山这件事既危险,又没什么实际的好处,他回答道:‘因为那座山峰在那里。’” 这名登山家是英国人乔治.马洛里,那座山峰指的是珠峰,仅仅一年之后,马洛里就永远留在了那里。 对于霍诺德来说,这个问题变成了“为什么要无保护攀登伊尔酋长岩”——这是一座高3000英尺(900余米),号称“攀岩宇宙中心”,九十年代一个登山团队耗时45天,住墙上,用钉子、绳子全套设备才完成登顶的超高难度岩壁——霍诺德的回答是“因为我在这里”。
笔者曾撰文描写过另一项极限运动Rooftopping,同样是用生命进行挑战。在极危险的情况下,爬楼党获得那种濒死的前所未有的真实感、无与伦比的成就感以及对城市的“征服感”,满足探险和猎奇心理需求,体会肾上腺素极速飙升的快乐。但霍诺德却不是简单的“找刺激”,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明白一件至高无上的事情的成就取决于对数以千个小事情的精进和掌握。而这种对“万事俱备”的极致追求,来源于他2008年“冒险”无保护单人攀登加州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半圆顶”的尝试,这是座惊艳的600多米高的岩壁,是整个山谷东侧的主人。
“半圆顶”全貌,
北侧为著名户外品牌北面的标志来源
虽然那时候霍诺德已经有十年的室内攀岩训练经历,也在室外攀岩甚至是无保护单人攀岩积累了一定经验,但那时他还不知道如何为攀登做准备,就干脆没有准备,打算直接探险攻克“半圆顶”。也就是说,他期待能依赖一次超常发挥。但当他孤身在610米高的峭壁上,遇到迟疑、犹豫和选择时,不可避免开始“慌得一笔”了,他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讲道:“我和山顶间有一块光滑的花岗岩平板。上面没有裂缝或凸起能让我抓住,在这个接近垂直的表面,只有一些细小的波纹,”用脚在几个太小、太滑的凸起间试探和转移重心后,“我开始恐慌了。我当时真的不想继续呆在那块花岗岩平板上,我的心思在四处游走,我清楚明白已经别无选择,但是当时害怕得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成功登顶“半圆顶”之后,他在当晚的登山日记中画了个皱眉的表情,并配着一句话“我能做得更好吗?”这是在死神鼻尖前进行的“大逃生”,也让霍诺德明白,他不能培养出依赖幸运的习惯,因此此后一年多,他都没有再进行无保护单人攀登。“我不想成为一个幸运的攀岩者,我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攀岩者。”
霍诺德的全部支撑仅为几个点
《徒手攀岩》记录的,并不是霍诺德完成攀登伊尔酋长岩这个伟大的成就,而是堪比登月计划的精密的安排和准备,也是这部电影值得回味或者荣获大奖的原因。对于伊尔酋长岩,霍诺德梦想了十年,准备了两年,精心考察路线,不断排除路途阻碍,吊在绳索上反复练习所有动作,直到“一切都感觉是自动的”,并将每个动作可视化,像是一种在数千英尺高表演的精心编排的舞蹈,以此达到熟练和精通。这包括在影片中让人瞳孔扩大、手掌出汗、大脑空白的“巨石砾难题”,需要几个最难的肢体动作配合——他必须用拇指抠住一个朝下的厘米宽的边缘,向左侧用空手道的动作踢腿,然后将左脚推到上面一个稍大的凸起上——因此,他在一年前就开始每晚完成特定伸展运动训练,确保能在“巨石砾难题”时能自然伸腿可及。
仅仅能容纳半个拇指支撑的岩壁
所有的动作已经刻在霍诺德的记忆中
事实上,他练习了五六十次都没有失误,甚至有一天早晨,他没有热身就直接来到“巨石砾难题”上,反复尝试八次,不仅全部成功,而且感觉良好。所以当他真正无保护挑战伊尔酋长岩时,觉得非常舒适,甚至在完成“巨石砾难题”后还朝着镜头笑了一下。与此同时,在这个不断重复、刻意练习的过程中,霍诺德和无保护单人攀岩之间也有了超凡的精神连接:“在攀岩时,我会同时感受到‘我什么也不是’和‘我是一个人’。如果掉下去就死了,地球照样转,大自然也不会在乎,在这个宏伟的世界中,我什么都不是;但与此同时,这感觉又很棒,因为我在做最擅长的事情,我在突破能力极限,我是最好的自己。”
在影片末尾,当霍诺德成功站在伊尔酋长岩之巅,他表示“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但朋友问他下午打算干什么,他的语调没有波澜:“做手指引体向上”——为每一个的下一步计划持续准备,攀岩之旅永不停歇。
霍诺德净资产400万美元,设立基金进行太阳能援助
在影片中,霍诺德告诉一群学生,他和“一个中等成功的牙医”一样富有。而这部荣获奥斯卡的影片,则是让他成为了一个“顶尖的牙医”。根据美国最大在线就业市场网站ZipRecruiter统计,牙医平均月薪为1.35万美元,年薪16.2万美元,而顶尖牙医的月薪为2.14万美元,年薪是25万美元。CelebrityNetWorth直接给出了霍诺德的净资产,大约为400万美元。
牙医月薪平均1.35万美元
霍诺德的个人官网上则为金主爸爸们单独开辟了一页,并写道:“这些公司就是我能一心一意搞攀岩的原因”。包括美国的户外运动装备品牌黑钻、攀岩绳索马克西姆、意大利户外运动鞋类品牌La Sportiva、户外光电设备Goal Zero、健康保险公司Stride Health和美国著名户外装备The North Face北面。其中,霍诺德人生第一套礼服就由北面设计,他穿着参加了奥斯卡颁奖礼。北面也是霍诺德外套和卫衣的赞助商。值得一提的是,北面标志的来源就是霍诺德2008年征服过的那个“半圆顶”的北侧一面。
霍诺德官网上赞助商页面
这个燕尾服上有一枚特殊的别针,上面写着“岩壁是用来攀登的”。这款单扣企鹅摆套装出自北面设计经理莫娜·艾莎兰之手,是该品牌黑色生活系列的延伸。
这套出现在奥斯卡的礼服
虽然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但是霍诺德本身的物欲极低。据报道,他每月生活费用基本维持在1000美元左右。十年以来,他都住在一个面包车改装的“房车”中四处游走,蹭别人的WiFi上网,做乱七八糟看着就难以下咽的饭,并且直接用平底锅当碗、铲子当筷。《金融时报》描述了电影获得奥斯卡之后霍诺德的“小变化”,也从侧面印证了此前他在生活方面的漫不经心:“在伦敦西区一家时髦的酒店里,他用巨大的攀登者的双手摸索着一个银色的滤茶器。‘等等,这是干什么用的?’他的语调是加利福尼亚式的轻柔,‘我大约一周前才开始喝绿茶。这看起来很优雅,你知道吗?’”
他在常年生活的面包车中做卫生
对于霍诺德来说,高于物欲,比肩攀岩的则是“公益”。2010年,他在品牌的赞助下在非洲乍得的攀岩之旅中,开始意识到用可持续的方式改善贫穷地区人们的生活的重要性,两年后,他认为是时候采取行动了,而他最担心的两个问题,全球变暖和贫困则都可以通过推广太阳能来改善。因此,他建立了霍诺德基金会,重点关注非洲贫穷国家的“太阳能援助”项目,为当地居民提供更清洁更低廉的照明设备。据悉,他每年将三分之一的收入都放在这个项目上。
“太阳能援助”是霍诺德给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礼物
《徒手攀岩》票房近2000万美元,助力攀岩运动
借由攀岩2020年入奥的春风,室内攀岩馆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那里正在造就新一代的攀岩者,为这项运动输送新鲜血液。由中国登山协会发布的第一份权威数据报告《2018中国攀岩行业分析报告》中显示,目前我国商业岩馆数量已达338家,而2012年这个数字则为49家。2013年,攀岩行业进入增长期,过去5年岩馆数量年均环比增长率为39%。预计在2025年时,我国商业岩馆数量将达900家,活跃岩友有望突破十万人。
而《徒手攀岩》则可能再添一把旺火。目前,《徒手攀岩》在美国和加拿大的票房收入为1690万美元,其他地区为280万美元,全球总票房为1980万美元。上映首周末,《徒手攀岩》在四家影院获得了30万美元票房收入,成为2018年单场平均票房最高的影片。在上映的第二个周末,排片扩大到了41家影院,票房收入为56万美元。上映第三周,排片量继续增大,并在129家影院获得86万美元票房,上映第四周在251家影院获得100万美元票房。
纪录片导演金国威是华裔冒险家,
整个拍摄团队同样需要专业的攀岩技术
霍诺德出席的放映场,他都像摇滚明星一样受到追捧。在1953年新西兰人埃德蒙·希拉里和尼泊尔人丹增·诺尔盖成为最早登上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之后,攀岩再一次被社会主流关注和重视,取得极大的曝光量,而这些则将最后反哺到攀岩这项运动之上。
但必须要强调的是,霍诺德时至今日所达成的成就,仅耗时3小时56分钟就无保护单人攀登了伊尔酋长岩“搭便车者”线,不是鲁莽的头脑一时发热,而是一种堪比登月的精心计划;不是任性的跟风找刺激,而是给相信永无止境的人们一份非凡的礼物;不是一个无用的噱头,而是在有限生命中的一次无限的扩张和拓展。他不需要拙劣的模仿和以生命为代价的致敬,毕竟人人生而不同,有人适合在天上飞,而有人适合仰头看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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