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凌晨，在IEM卡托维兹站星际争霸2项目的比赛中，中国选手Oliveira（李培楠，曾用ID：TIME）在决赛以4-1击败韩国选手Maru，夺得冠军 图/ESL
夺冠概率只有0.37%的李培楠上演了一出激动人心的翻盘好戏，进入淘汰赛后连克三位不同游戏种族的顶尖选手登顶夺冠，冠军奖杯含金量十足，为中国电竞在《星际争霸2》赛事中写下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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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 发 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苍井满
编辑 / 陈雅峰 cheyafneg@126.vip.com
在2023年2月13日凌晨结束的IEM卡托维兹站《星际争霸2》项目的决赛中，中国选手Oliveira（李培楠，曾用ID：TIME）以4-1击败韩国选手Maru，拿到2023IEM卡托维兹星际争霸项目冠军。
这次比赛前李培楠世界排名第21，外媒给出的夺冠概率一度只有0.37%，很多预测认为他“最多小组出线”。但他用实力上演了一出激动人心的翻盘好戏：小组赛以小组第三的成绩勉强出线，八进四在0比2落后的情况下连扳三局战胜世界冠军意大利虫族Reynor，半决赛以3比1力克世界最强神族herO，决赛以4比1赢了世界最强人族Maru。
李培楠连胜三位不同游戏种族的顶尖选手登顶夺冠，冠军奖杯含金量十足，为中国电竞在《星际争霸2》赛事中写下新的一页。
熬夜观战的中国网友刷屏送上祝贺：“一个没有国服了的游戏，一个等了二十年的冠军。”“对不了解中国星际的人，解释一下，我们等这个冠军等了二十多年，曾经的差距就是一条鸿沟，今天我们实现了奇迹。”“中国星际终于夺冠了，泪目”……
▲IEM卡托维兹站星际争霸2项目赛程
《星际争霸2》被很多玩家视为最难的竞技游戏，在其公司暴雪的众多游戏中处于比较冷门的地位，在中国的发展也远不如同公司的《炉石传说》、《魔兽争霸》、《守望先锋》等热门游戏。2022年底，暴雪游戏退出中国，《星际争霸2》的界面里连退款选项都没有。
1998年3月，暴雪娱乐制作发行了一款即时战略游戏《星际争霸》。游戏采用《魔兽争霸2》引擎，围绕人族、虫族、神族三个种族展开，他们拥有不同的战斗单位和科技树。在26世纪初期，这三个位于银河系中心的种族在克普鲁星际空间争夺霸权。游戏提供了一个战场，以供玩家之间进行对抗。玩家可以操纵任何一个种族，在特定的地图上采集资源，生产兵力，并摧毁对手的所有建筑，取得胜利。游戏为玩家提供了多人对战模式。在韩国这一项目尤为盛行，发展出了职业的游戏比赛。大量选手在电视联赛上进行对抗，赢得了很高的知名度。在过去二十多年的历史上，中国赛区在世界比赛中一直没有拿到冠军，最好成绩是四强。
2010年，《星际争霸2》发行，延续了这一设定。国外游戏媒体曾给出2010年值得期待的十大游戏，《星际争霸2》排在榜首。游戏发售首日销量超过100万份。游戏在全世界迅速成为了最火爆的电竞项目。据Liquipedia记载，截至2020年12月，中国共有超过98名《星际争霸2》职业选手，包括已经转型为《王者荣耀》教练的Gemini、eStar的创始人xiaOt、前《魔兽争霸3》职业选手TH000、Infi等。
曾从事过星际争霸赛事运营的电竞主播黄旭东接受采访时回忆，2012年腾讯开始深度介入电竞产业，先后举办了《穿越火线》《英雄联盟》等职业联赛，此后《英雄联盟》取代《星际争霸2》，成为最受欢迎的电竞项目。他认为：英雄联盟职业联赛作为目前国内公认的市场化最成功的电竞联赛，这是他们心目中的理想模式。
《星际争霸2》从此不复从前的辉煌，中国从事《星际争霸2》的职业玩家也越来越少。还在线上活跃的几乎都是老选手，很多职业选手退役了，因为这个项目很难养活自己。据Liquipedia统计，李培楠2020年的赛事收入为4万美元，与其实力相当的薛涛、胡家俊、黄旻文、胡翔，2020年在赛事上的收入分别是13273美元、236美元、12456美元、7175美元。李培楠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被视为中国《星际争霸2》的希望。
2000年出生的李培楠被很多前辈认为极具天赋。《星际争霸2》解说、前职业选手Cloudy在一次比赛的海选赛中被一个陌生人族淘汰了。他非常惊讶，《星际争霸2》的圈子很小，他作为职业选手，此前没遇到过被不认识的人淘汰的情况。事后调查发现对方是一个不到16岁的年轻人。网易暴雪电竞高级总监Iris在这个玩家身上看到了中国在《星际争霸2》上的希望，“中国好久好久没有出成绩了。”
前职业选手孙一峰F91回忆，当时他联系上对方，问他要不要加入俱乐部，一个月有2500块。对方给他转了2500元，搞得他哭笑不得。“李培楠以为进俱乐部要交钱，但2500块其实是给他的工资。当时他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小男孩。”
李培楠从出道开始就显露出很强的实力：2015年，他第一次参加GPL总决赛获得全国第三。2017年成为中国最年轻的WCS预选赛冠军，2018年在WESG中第一次赢下Maru，获得2017黄金总决赛冠军，WCS分站赛四强创造了中国大陆星际选手最好战绩。但囿于中国《星际争霸2》电竞环境的困境（国服甚至比外服落后一个资料片），他距离欧美顶尖选手一直有段差距。在比赛中，他常止步八强，被戏称“李老八”。
▲Oliveira（李培楠，曾用ID：TIME）图/ESL
为了得到更完整、先进的训练，李培楠去了韩国。韩国一直凭借着完善的训练体系和职业赛事引领着《星际争霸2》技战术的发展，在《星际争霸2》世界中处于重要地位。在韩国，李培楠常请选手们吃饭、找机会约训练、交流技战术，靠着这些选手的提点和陪练，实力突飞猛进。
训练日里，李培楠有相对固定的时间安排。大约11点起床后打几盘天梯，午饭之后，和其他选手约训练赛，结束约练后回看录像或者继续打天梯，晚饭就穿插在其中解决，晚上的训练通常会超过午夜。比赛前，训练时间会更加长。
2018年年中，李培楠进入职业生涯的低谷，WCS巴伦西亚站的海选赛和GPL第三赛季小组赛，他连续两次输给另一位中国选手BreakingGG，无缘积分赛。赛后，他删光所有的微博，把微博和微信头像都改成了黑色。在接下来举行的GPL第三赛季小组赛里，李培楠再一次打出GG，直播镜头里的他抽了自己一巴掌。当晚，李培楠发微博：“goodbye”。
但在年底，李培楠在WCS蒙特利尔站中打入四强，刷新了中国大陆星际选手的最佳战绩。
父亲李学文在李培楠的职业道路上给予了非常重要的精神力量和物质支持。他本希望李培楠读书获得文凭，当儿子提出要成为职业电竞选手时他非常犹豫。他想到有次接儿子放学，李培楠给他看自己满是血泡的手，告诉他自己做引体向上拿了全班第一。“我突然意识到孩子都有好胜心，不愿意被别人看不起。他觉得电子竞技就是他的一个舞台。我的想法开始转变，决定支持他。我要让他建立信心，让他明白刻苦努力了社会一定会给你机会。”
在李培楠打出成绩之前，李学文负担了李培楠出国的所有花费，还研究《星际争霸2》，对各位选手的战术特点分析得头头是道。
2018年，李培楠获得中国《星际争霸2》年度最佳选手奖，领奖时他说：“我最后想感谢的一个人，其实是一个……对我来说是在幕后默默付出的一个人，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人。因为在所有人都不想让我去打星际职业的时候，想让我去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我的父亲，他从头到尾都在支持我，说你要去做想做的事，你只要拼搏，尽力去做，你就会拿到成绩。所以……我不是一个很能用语言去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在这里我很想对我的父亲说，谢谢你。”
由于疫情的影响，李培楠在国外比赛获得的奖金无法负担出国机票，几乎一直在赔钱打比赛。他曾说，自己的梦想是进一次星际2“Premier”级大赛决赛。2022年，他将个人ID“TIME”更改为“Oliveira”，致敬UFC轻量级冠军奥利维拉，同时将本次征战IEM总决赛视为自己职业生涯大赛的“最后一舞”，并计划在2023年退役。
比赛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赛后接受采访时李培楠说这是个奇迹。“到现在都不太认为是真的，我怕我明天起来，然后奖杯没了，然后是因为梦醒了。《星际争霸2》真的改变了我的人生。如果不是《星际争霸2》的话，根本没有人会认识我，我的人生可能那个时候真的就一片黑暗了。虽然玩过很多别的游戏，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星际争霸2》，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星际争霸2》真的救了我，所以我可以一直坚持下去。”
在暴雪终止与网易合作后，《星际争霸2》的国服也随之关闭。游戏玩家江宁婆婆发微博称：“游戏没了，但我们有了世界冠军。”
▲李培楠说：“其实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我都拿到世界冠军了，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图/ESL
领奖时，李培楠说：“其实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我都拿到世界冠军了，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他热泪盈眶，“我觉得我等这个世界冠军，太久了。从上一次输的时候，我觉得《星际争霸2》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但是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可以再多练习，再多练习，如果我有一天真的拿到世界冠军了，或许可以证明给大家。”
参考资料：《在信仰倒塌之前》《李学文：与儿子一起和星际相处》《英雄远征》《梦想照进现实！中国星际2选手李培楠斩获IEM卡托维兹世界冠军》《在山脚捡石块的他们》《18岁这道门槛，将给中国电竞带来隐忧还是机会？》《TIME的世锦赛之旅，从天才少年到顶梁柱的蜕变》《独家专访|Time：进入暴雪嘉年华后，发现硬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