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国家各项促进全民健身发展的政策出台,体育场馆尤其是全民健身类体育场馆运营,一度成为体育产业发展的风口,资本涌入,促生了大大小小的场馆运营企业,场馆建设和改造也如雨后春笋,但经过几年的发展,这些全民健身类体育场馆的盈利依然是一个普遍性难题,多数场馆的出租率偏低,运营管理面临种种困难,还受到专业化人才短缺的掣肘。
众多从业者似乎能给出答案,“火爆就像是一阵风,只有业内人士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究竟有多难。”一位场馆运营者说,而且看上去,制约国内体育场馆运营的诸多困难,短时间内也很难解决。
如何正确认识全民健身类体育场馆的现状、问题和运营难点,场馆如何创新、拓展业务边界,提高运营效率和质量,值得思考和分析。体育场馆运营管理的效果和质量,不仅涉及到投资人的投资回报和所在城市场馆产业链的完整性,同样会影响到所在城市体育产业的繁荣。
高租金加高运营时长,成本居高不下
天气寒冷的冬季,许多运动只能在室内开展,但很多运动爱好者,还是被高昂的场地费用劝退了。
记者采访了一位居住在北京的羽毛球爱好者,他表示,过去几年场地租金的上涨幅度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最近几年经济不是太好,收入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房贷、车贷包括物价上涨都给我们这些上班族带来了很大压力,羽毛球场地也越来越贵,真有些打不起了。”
随机打开一款羽毛球场地预定软件,每块场地每小时的费用都在100元以上。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北京市非全日制从业人员最低工资标准为25.3元/小时。然而,场馆的运营者们也有他们的难言之隐。尤其是在一线城市,场地本身的租金在过去几年呈现出了快速增长的趋势。即便是按照现如今的定价,有些时候其实也很难做到盈利。
“就我自身的观察来看,近些年其实有着越来越多的社会资本,开始进入体育场馆运营领域,但其实很多资本在进入之前,并没有完备的盈利模式,很多资本都是奔着想先拿下场馆的运营权,再去讨论运营,在很大程度上推高了场馆的租金,而运营者的成本,最终都要转嫁到用户的身上。”体坛泡泡体育运动中心运营经理胡万顺说,“作为我们而言,去拿每一个场馆、场地之前,都会进行详尽的预估,盈利空间不理想的对象,或者说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才可以看到盈利希望的地点,我们的选择都会非常谨慎。”
除了场地租金之外,运营体育场馆还要支付员工的工资、设施维护费、能源费等等,支出成本非常高。因此,很多场馆只能尽可能增加经营时间,从而回收成本。有场馆负责人介绍称,“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场馆不空闲,把时间和设施都充分利用起来。”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不少体育馆每天从早8点开放到晚上10点,日均接待1700人次,每年只关闭6天进行场馆、设备的维修和维护。14小时是北京大多数体育场馆的运营常态,部分场馆甚至扩大到了17小时。
“长时间营业对场地的损耗是很大的,现在馆里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一位场馆运营的负责人说道,“有些时候,为了节省能源,羽毛球馆里夏天都少开空调。但就是这样,仍旧只能勉强维持。”
中大型的篮球、羽毛球场馆是如此,小型的私教健身房同样也是如此。记者曾经在国贸附近走访,一些500平方米的场地,年租大约500万,但产出很难覆盖成本。累积其他成本计算下来投资回报率非常低,去化压力很大。拥有近20年发展历史,扶持政策加之风险投资推动,体育产业正在经历一轮新的爆发。
以健身房为例,2017年我国健身房市场规模已达900亿元,过去五年大概保持12%的年复合增长率,可与即将爆发的市场相对应的,却是整个行业正在遭遇着的中年危机,60%以上健身房经营困难,面临亏损甚至倒闭。
一位业内人士就说道:“开一家健身房前期成本需要100万到300万之间。钱花得越多说明环境和硬件越好,主要包括设备、装修以及签订房租合同。30万是每个月正常运营支出成本。目前健身房做得好的每月营业额在80万-100万,做得不好的在40万-70万左右。我们健身房(1000平方米)预期在每月100万左右,旁边健身房(3000平),营业额150万,盈利50万左右,加上现在在淡季,并不算很赚钱。”
正是因为有越来越多的投资人在进入场馆运营业务之后,盈利状态不理想,出现了资金链断裂的情况,很多人选择了当“二房东”。
有场馆运营者告诉记者,他们就吃过二房东的亏,在跟二房东签订合同之后,大房东要清退二房东,二房东没有处理好租赁问题。“这导致我们的场馆被动清退,因此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经济损失。所以自此以后,我们吸取经验教训,现有的场馆全部属于自有物业,直接跟开发商或者是政府对接租赁。”
疫情反复,消耗场馆经营者耐心
一直到2022年春天,疫情都没有完全平息,体育场馆的正常运营也受到了影响。
以上海为例,早在3月7日,徐汇区、松江区和普陀区的部分公共体育场馆暂停开放,恢复开放时间另行通知。北京的相关运动场馆也采取了限流措施,尽可能避免人员聚集。其实从疫情开始到现在,不少行业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体育产业同样也无法独善其身。职业联赛都无法正常进行,体育场馆的日常运营自然而然的也会受到影响。
尤其2020年年初,全国的运动场馆基本上都进入到了停摆的模式当中。
“从事这个行业也有些年头了,2020年年初对于我们来说是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一位场馆运营者这样对记者说道,“因为疫情原因,我们的场地都不能开门。但是,你还要支付场地的租赁费用,还需要进行日常的维护,而且也还需要给员工们开工资。有段日子,我都觉得自己熬不下去了,可是就算转让都不会有人接手。”
直到3月份,一些场馆才开始申请复工,绝大多数的场馆在3月中下旬其实才恢复运营。尽管在场馆恢复运营之后,预约场地的消费者不在少数。但是,政策规定各大体育运动场馆都必须有所限流。在北京运营羽毛球场馆多年的钱宁伟接受采访时就这样说道:“当时那2个月亏肯定还是亏的,也并不是一时间能弥补回来的,因为客源人数再反弹,场地片数就在那里,只能租这么多片场地,也不可能涨价。”
在很多人看来,私营体育馆的盈利依赖租借场地的费用,可实际上,私营场馆盈利并非只靠这个资金来源,“私营体育馆的收入更多一部分是靠体育培训赚钱,有的是自己的团队,有的是和其他培训团队合作,而不是靠租借场地的钱。”钱宁伟这样说道。
作为私营体育馆的“重头戏”,相关运动培训在疫情期间受到的影响更明显。以羽毛球为例,一般羽毛球培训分三种情况,一种是一对一的私教模式,一种是一对多,另一种就是开班的模式。受到疫情的影响,羽毛球的培训不能正常进行,场馆的运营收入自然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与此同时,疫情还会在另一个层面增加场馆的运营成本。尤其是在消毒方面,“疫情开始之后在这方面就给我们带来了非常大的挑战,需要特意安排人手对场馆进行消毒,其实这样也会增加我们的日常运营场馆。”
不过,疫情的到来似乎也是双刃剑,“就短期来看,对经济的冲击很大,对体育产业的冲击更是非常严重;但长远看,受到疫情刺激,人们的运动健身意识不断提高,对体育运动场所的需求不断增强,这便是场馆运营在危机中的机遇。从今年开始,体坛泡泡除了继续增加体育场馆之外还将拓展更多PPP项目,参与大型体育场馆开发与运营。”胡万顺说。
薪水偏低,难觅小型场馆运营人才
从事场馆经营的门槛并不高,但相关运营人才却还是“紧俏货”。
“体育场馆运营是一个世界性难题,这个难题不是在中国才有,早在86年前的美国很多场馆经理人也像我们今天这样坐在一起研究这些问题,因此诞生了IAVM这样一个组织。体育场馆运营在中国是一个崭新的概念,以往体育场馆建设更多考虑的是单纯地完成训练比赛任务,而现在场馆在项目规划阶段就充分考虑赛后的休闲、娱乐、健身等使用功能和对外经营需要,因此体育场馆建设和运营中需要既懂体育运动规律,又懂场馆建设和运营规律的专业人才。”体育产业专家高宏曾这样说。
虽说中小型体育场馆与大型赛事场馆的运营存在着非常大的不同,但根本上却是相通的。尤其是对于消费者来说,后疫情时代,场馆的设施状况、地理位置对于消费者来说很重要,管理水平与服务水平同样也成为了不少消费者选择运动场馆的重要标准。
一位消费者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就说道:“有些时候我们去一些场地打球,硬件、位置等等各方面都没得说。但是,那里管理与服务不是太令我们满意。去了几次之后,就不是很想再去了。”
场馆运营是一个非常大的概念,但对于消费者来说,至少在理念和服务上需要与时俱进。此前,绝大多数场馆对此并没有对这一方面有过多的重视,短时间内或许不会有太多的影响,长时间内必定会对场馆的整体受益造成影响。
一位场馆运营者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表示,观念的问题是其一,另一方面就是缺少相关专业人才,缺少一种行业标准。体坛泡泡之所以能够在过去这一两年内,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与总经理胡万顺以及他麾下专业的运营团队有着巨大的关系。
胡万顺在接受采访时就说道:“优质的服务来自“以人为本”的服务理念。做场馆首先是要做好服务,要以客户需求为中心。我经常对我的团队说到两个字,用心。用心为消费者服务,真心诚意的帮助消费者解决困难。树立超强服务意识一直是我们团队的宗旨。“用心”二字,说简单,做很难。没有团队的用心,就没有今天体坛泡泡的好口碑。”
据记者了解,接下来,泡泡在北京第三店的即将开业,缺少人手也成为了令胡万顺烦恼的事情。
其实国内绝大多数的场馆,普遍都缺少拥有经验的管理者。之所以会出现招人难的问题,一位场馆运营从业者表示,原因有两个方面。“第一,开设我们这个专业的大学实在是太少,很多人都是出国留学回来的。第二,行业内普遍的工资是比较低的。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去做经纪人、公关那些,收入方面可能会好很多。”
场馆竞争,下沉至二三线城市
桐铭是一家篮球馆的运营者,之前一直在上海工作,前年回到家乡创业。球馆筹备进入尾声时,疫情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好不容易等到生活秩序恢复正常,他的球馆终于开门迎客。但是,过去两年球馆运营的情况并不理想。
“现在每一天也会有点散客,周末时候会稍微好一点,但整体上来说还是不赚钱。”他这样对记者说道。此前桐铭做了非常详细的市场调研,于是才卖掉自己在上海的房子,回到家乡创业。“我当时就是想着离家里近一点,可以离父母近一点。我经常在上海一个球馆打球,那里的生意非常好,周末基本上都是没有场地的。后来我就萌生了回家开一个球馆的想法,现在场地的硬件标准都是和上海那些球馆一样的,空间甚至还更开阔,但就是生意不是特别好。”
毫无疑问,在二三线城市运营运动场馆,租金、人工等相关成本能够被压缩不少,但也会遇到其他问题。桐铭就说:“我们这里的地价不是那么贵,不像上海那样寸土寸金,所以就会修建很多市政公园。几乎每一个市政公园都会摆上几个篮架,一般来说大家还是会选择到那里去锻炼。”
公共体育设施“抢走了”桐铭的生意,令这位创业者多少有些不服气。在他看来,公共体育设施在硬件条件、场馆服务、伤病处理等等方面,与私营场馆都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尤其是在寒暑假期间,公园内的场地更是人满为患。但是,“免费”二字足以成为一票否决的理由。
桐铭口中每天都生意兴隆的球馆,毕竟还是少数。与二、三线城市不同,一线城市运动场馆的竞争主要源自于同行。在地图软件上搜索北京羽毛球馆,你至少能得到500个答案。在这其中,有的场馆的确是生意兴隆,可绝大多数场馆都需要面临着生存的艰难。同质化太过于严重,导致大家的“内卷”全面升级。尽管一线城市的公共体育设施受困于城市用地过去紧张而相对稀缺,但私营场馆之间的互相竞争,也会给场馆的运营者们带来巨大的挑战。
张雯本在深圳运营一家乒乓球馆,但从疫情开始之后,收入相较于此前便有了巨大的下滑。“大家都在做这个,在深圳开乒乓球馆的实在是太多了。原本希望2020年借助奥运会能够火一把,后来奥运会也延期了。”那年夏天,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自己的乒乓球馆改成VR运动体育馆。“这个在深圳虽然不算是新鲜事物,但至少竞争没有那么激烈了。刚开始的时候投入会高一些,要引进设备、装修什么的,但是牌子打出来之后很快就能看到回头钱,比以前做传统体育场馆要有希望多了。”
现如今,张雯的VR运动体育馆每天接待顾客的人数是此前的几倍。周末、节假日,更是有家长带着孩子以及年轻的情侣在体验。更令他惊喜的还是在春节前,有单位会包场组织团建,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张雯的转型其实也给大家带来了新的思路,不论是在一线城市还是在二三线城市,竞争总会以不同的方式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如转变经营思路,走差异化路线,或许能收到不错的结果。
体育产业是今后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发展前景非常广阔的朝阳产业,作为其中重要一部分的体育场馆运营,虽然现在遇到了这样那样的困难,但整体前景还是光明的,未来也有着很大的可能性,所以我们也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资本、投资人一直在寻机进入,成为深度参与者。
体坛泡泡体育运动中心所属的体坛传媒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体坛周报》、《足球周刊》等纸质刊物,曾是不少体育迷的挚爱,体坛原本只是体育行业的报道者、传播者,随着时代的发展,体坛传媒也在谋求转型,投身进入了体育产业,在运动场馆方面布局,也是体坛传媒的转型举措之一。
“体坛作为一家国企,进入某个行业是否盈利是我们考量的主要因素之一,但还很重要的有一点就是要履行社会责任,国有企业的企业自身利益,与它所承担的社会责任、社会利益是相一致的,体坛投身体育场馆运营行业,也是在履行企业的社会责任。”体坛传媒集团总经理赵延年告诉记者,而除了场馆运营,近些年体坛传媒的业务还涉及了体育赛事、体育旅游、体育经纪、体育用品、体育培训、体育投融资等各个方面。
“对于我们来说,场馆是插线板,赛制、培训、装备都是线头,办比赛也得有场地。场馆业务是基础业务,有了场馆,未来就能做智能场馆、做培训、做赛事,所有的一切便都有了基础。如果没有自己的场馆,总归还是落不下去,都是空谈。”赵延年说,“现在我们做场馆,都是在做基础,未来我们也会考虑智慧场馆的布局,循序渐进。